索恩-雷特尔认为,对康德一类唯心主义先天观念独立存在伪相的批判,关键在于将思维重新归基到社会存在中来。所以,正是资产阶级商品-市场经济中以特殊的自组织方式建构起来的实践结构的自发性规制作用,才引领了先验范式的认知统摄,康德转型为“认识能力”的先验哲学和黑格尔标榜的绝对真理体系的客观理念,不过是现实经济关系拜物教关系结构的一种主观投射。生产先验、功能构序和物化之物这三者共同建构了康德在观念层面上实现的“认识论中的哥白尼革命”——先天综合判断的真正基础,即发生于现实资本主义商品-市场经济中的社会综合。
斯蒂格勒认为,在今天的数字化资本主义社会存在中,由网络信息技术制造出来的巨大数字化机器已经成为一个共时化世界的即时性和持存的遴选装置。数字化持存所制造出来的意识流商品,已经生成了一个全新的意识政治经济学。数字化资本主义新时代的本质是“意识犹如电影”,即资产阶级通过先在的数字化蒙太奇手段深刻改变了人们的意识结构,使其更加臣服于市场和股份制的资本逻辑。
情境主义国际的革命情境建构不仅仅是理论讨论,而且是对资产阶级日常生活世界(环境)的直接干预。他们并不直接关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经济关系和政治法权关系的制度,而是转向这些制度通过日常生活中的吃喝穿住小事情对象化结果,即微观社会批判。在黑格尔看到宏观“市民社会”的地方,情境主义者看到了原子化个人活动被入序于金钱化都市关系中的微观生活细节,这种细节化的“氛围”不是由人主动构序和塑形的,而是由景观操控的。整体都市主义,正是针对资产阶级都市主义这种景观控制下的城市生活的微观伪场境,同样从建筑和城市生活建构的场境入手,试图重构日常生活的诗意情境。
基于MEGA2的文献研究,马克思主义思想史中的一些重要学术问题和学术争论将获得澄清和新的认识。一是马克思思想进程中,市民社会−资产阶级社会−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复杂历史辨识;二是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人本学构式向中晚期经济学研究中的科学的劳动异化理论的转换过程;三是关于广义历史唯物主义客体向度中第一层级物相化(一般物相化)透视中的场境存在论与“关系意识论”、狭义历史唯物主义主体向度中第二层级物相化(经济物相化)透视中经济拜物教迷雾的思考;四是关于马克思的哲学认识论,从人本学的批判认识论,经过历史认识论再重启科学的批判认识论的历史研究。经典文本的重新打开,将凸现新的历史性的思想构境。
张一兵认为,《布鲁塞尔笔记》和《曼彻斯特笔记》是马克思第二次系统研究经济学的重要笔记,也是广义历史唯物主义诞生之前夜的经济学思想实验。理解这一文本群的写作过程和理论内涵,对于认识广义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张福公通过对《布鲁塞尔笔记》的研究,提出机器大工业所彰显的生产方式历史性变革构成了马克思从哲学人本学话语转向从客观现实出发的物质生产话语的内在动机之一。基于MEGA2对《布鲁塞尔笔记》的深入文本解读,将有助于我们深刻把握马克思哲学革命的思想渊源与生成逻辑。孔伟宇认为,《布鲁塞尔笔记》是马克思生产话语出场的重要“案发现场”:一是宣布了马克思劳动话语的退场与生产话语的转换;二是促使马克思认识到物质生产作为基础和前提的重要作用;三是构建了马克思广义历史唯物主义从关系性生产透视社会历史整体发展的方法论基础。吴婷认为,在《曼彻斯特笔记》中,马克思继续关注了资产阶级的物质生产过程,并认识到现代工业体系下的物质生产不仅创造了人与自然一种新的历史性关系,同时也使人的社会关系及其结构发生根本变化。这种从现实出发的“生产话语”终结了此前的人本主义价值批判逻辑,成为把握马克思新世界观来源的重要理论线索。
劳动塑形物品所获得的使用价值的物性方面,并不属于政治经济学研究范围,只是当它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之下,比如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下,它成为交换价值关系的物质基础时,才是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一种劳动对象化在物品上的人与自然的需要−效用关系,转向与此相同关系交换的另一种人与人的物品所有权变易关系,这是马克思后来经常指认的商品存在的神秘性的缘起。商品交换活动历史地现实抽象而成的等价关系,在充当实体商品的现实交换过程中的中介时,它又不得不重新反向对象化为可见的第三物−货币。价值关系不是物,但它却通过货币的对象化物性实在表现自己,使之成为一个与商品自身不同的东西相对立。这就是经济关系中出现的现实价值关系异化,而当人所创造出来的“奴仆”却成了万能的金钱驱使和支配我们,我们跪倒在自己的创造物面前时,这就是敌我性的货币权力异化。
在关于《资本论》的研究中,列斐伏尔看到了方法论中的历史唯物主义,这就是将历史生成性与结构结合起来的历时性图式中的生成性的结构,这种所谓的历史生成的结构就是生产方式。这正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坚持的历史唯物主义科学方法。正因为找到了这一重要的方法论线索,促使了列斐伏尔自己在方法论上的转变。无论他是否自觉意识到这一点,从历史性发生的生产方式去观察一个社会断面,思考一种不合理的社会历史现象,也就会逐渐摆脱抽象的人本主义话语统摄。